「……也許就像你說的是場戀愛。」艾倫說。
房屋裡有一股漆過保護漆的化學氣味,他才剛走進一樓大門的玄關,就看見牆壁的花紋比他記憶中的還要更新了些,拎著外套他聽見樓上琴房的鋼琴聲,慢慢的踩上了木階梯上了二樓,房內擺設有稍微變動了一些,和他印象有些不同,但來的次數也不多,說不上是哪裡變了。
依照記憶中的來到二樓的琴房,他打開門看見窗台上的拱門型窗戶外頭照進來溫暖又亮的陽光,早上他出門前,氣象台還說會是一個美好的天氣。
窗台邊有一盆白色的花,他看不清楚那是甚麼花種,坐在琴前的少年停下了雙手撫琴鍵的動作,抬頭對他溫柔的笑了。
「好久不見,艾倫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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布朗家確實翻修了一些東西,亞瑟說沒為什麼,只是父母心血來潮想翻修一下家裡,許久沒裝潢了,正好趁著冬季施工方便,免得夏季悶熱又跟整間化學味待的想吐。
亞瑟泡了奶茶回來,帶回來了一些小蛋糕,艾倫看著卻完全沒有胃口,見他不動手,亞瑟回去鋼琴前練習的慢慢彈起琴,偶爾拿起鉛筆在紙上做記錄。
暑假後面,亞瑟忽然回來了,帶著一身的謎,艾倫是一個不知道怎麼死纏爛打追問的人,就算亞瑟這個人好好的站在他面前,帶著溫柔的笑臉,他也無法去問他關於哥哥過世的背痛。
他連葬禮也沒有參加,怎麼知道他們家的心情是如何。
亞瑟跟他說沒事,日子一天天過下去,他以為找到人之後就沒有事了,但艾倫卻意識到一件事,他不知道那封匿名信亞瑟是否也有收到,又或者那封信就是來自於布朗夫婦。
寒假時他回英國的家一趟,坐上火車的前兩天他寫信寄去布朗家,告知亞瑟他會回英國,也會找一天有空去找人,那封信和他想像中的一樣,沒有音訊。
不知道是不是錯覺,從亞瑟的兄長死後,他們之間一直有種微妙的關係,雖然還是一樣在說話上沒有問題,通信卻已經不是每一封都會回覆。
有時是他寄去,亞瑟依照心情似的回信,有時是亞瑟連寄好幾封來,他卻半封都沒有回,不是不想回,只是不知道怎麼回。
「今天天氣這麼好,怎麼只在家裡彈琴?」艾倫問他,拿起熱奶茶喝了一口,「你父母呢?」
「他們去朋友家聊天,晚上才會回來。」亞瑟停下彈琴的手,「你跟我說你今日要來,我今天的課程都停了,我們很久沒有這樣了不是嗎?」
少年的金髮已經留長綁成了馬尾,那雙綠眼依然的帶著笑,「你很久沒跟我連彈了,今天不來碰一下鋼琴嗎?」
「等一下再彈吧,我宿舍不能放琴,不像你們整日都有機會練習。」
「你房間裡都放什麼?」
艾倫有些鬆口氣,好在他們今天談話氣氛有慢慢恢復正常,他伸手拿了一片香蕉餅乾吃,寒假把該跑的行程跑完,他就一股腦的跑過來想要和亞瑟說點話,如果很尷尬,他還真不知道要怎麼辦,平時在學校的聰明樣子都在亞瑟面前被當成雕蟲小技。
「書阿,作業、文具、我沒寫完的報告。」艾倫有些自暴自棄,「我上個學期拿了一個P你知道嗎?」
「真的?」亞瑟笑出聲,「你是幹了什麼好事,讓教授把你當掉了。」
「幾份作業來不及交,反正沒事了……寒假後會更好的。」
綠眸盯著坐在沙發上有些不自在的人,過了幾年的時間,他們已經是十三歲的少年,艾倫的皮膚一直曬不了多黑,頭髮留長後又多了一股憂鬱少年的氣質,亞瑟知道多少少女喜歡這樣的他,史密斯家有錢有勢,還有一個善解人意的獨子,這個獨子和他多年的朋友,所以他很瞭解他。
艾倫每次有些心不在焉,或者是口是心非時,整個人看起來就有些緊繃。
宴會上他能平心靜氣又有禮貌的拒絕淑女們,在他這個朋友面前卻總是會露出馬腳,讓他知道他緊張著。
亞瑟不止一次覺得他心裡有個地方挺愉悅的,這種情感來的莫名。
「沒關係,成績總是起起伏伏,再把他贏回來就好。」亞瑟聽見自己的聲音善解人意的回應,「你總是給我驚喜。」
「……說起來你們學校怎麼樣?」
茶葉不知道是哪一家,奶茶還是很香醇,他們家最近瘋上養生,安德莉亞將茶葉罐放到一個櫃裏頭,還是玻璃門的,只能看卻不能泡,大多數都換成喝熱水的習慣,或者是熱牛奶,所以回家後除了碳酸汽水,還是第一次真正的喝茶葉泡出來的茶。
「波巴洞很好,也很美,有很多同樣喜歡藝術的同學,我在那邊切磋的很高興。」
亞瑟坐到艾倫的對面喝了一口他自己泡的奶茶,拆開了水果塔外層的透明紙,用銀叉分切吃起來,「我跟你說,麻瓜界最近很流行有氧運動,我聽我母親說,她最近和你母親講電話常聊些運動,她們以前相約騎馬,現在是去游泳了,說是這個年紀了也要注意身材保持。」
「我聽我父親說,牛奶加熱再喝比較有營養。」
「微波過?還是煮他?」亞瑟說:「煮的話,下次可以切點草莓放進去,然後加優格,你倒出來拿去冰,那個很好吃,這是我室友教我的,他家是做甜點的。」
「唔,回去試試。」
話題回到正常頻率,艾倫發自內心的高興,他搶了最後一個水果塔,裡面的水蜜桃丁和布丁甜的讓他配餅吃的停不下口,他們說好吃完下午茶就要彈琴,但是他們中間缺少的這段時間太多了,聊天都來不及,怎麼又還會起來去彈琴?
「我這幾天才知道,原來我朋友交到了女朋友。」
艾倫一邊拿挑架子上的蛋糕,聞言看他一眼,「然後呢?不好嗎?」
「也不是……」亞瑟想了想,「你不覺得我們這個年紀談戀愛還太早?」
「呵,」艾倫有些意外的笑出來,「布朗家的少爺觀念這麼保守阿,十三歲談場小戀愛還可以,就是不用太認真。」
「喂出現了,你的渣傾向。」
「這樣就叫渣,難道你要跟她談第一場就結婚?」看準了架子上的法式蘋果戚風拿了下來,「然後因為是初戀,你要談的轟轟烈烈,分手要哭個半死,七天不出房門,老天爺……你還要不要上班上課?」
風度翩翩、溫柔又有禮、脾氣溫和、會彈琴會畫畫,也很知道茶葉的品質如何選擇,知道怎麼樣做女性不會困擾。
而這樣的一個人居然坐在他的琴房吃蛋糕,跟他聊些對紳士來說可能算是廢話的話,亞瑟看著艾倫,手上端著涼了一半的奶茶,「嘿、你老實說,你這麼有經驗是不是你也交女朋友了?她是誰?」
艾倫頭也沒抬:「才沒有,我父母還以為我是失戀才有可能拿了P。」
確實,如果一個人忽然失常,他也覺得最有可能讓人忽然故障的就是愛情了。
「我也覺得……」亞瑟把他的奶茶喝完,移到桌前來把杯子放到一旁,調整了姿勢坐的端正,綠眸直視著正在舔嘴唇上奶油的艾倫,「兄弟,我們接下來要聊點別人的八卦,或者是有點困擾的事,你得老實用自己的感受回答,好讓我給那個人一些能參考的意見。」
「嗯,說啊。」
看艾倫對戀愛這件事根本心不在焉,他就覺得拿了P絕不是為了失戀,因為反應根本不大,也許他現在只在乎他還能吃多少他從名古屋帶回來的甜心。
「他是誰不重要,他是我一個朋友,」亞瑟替自己倒了熱水,兩手按在玻璃杯上溫熱著手的指溫,「他有一個很好的朋友,是他們入學的時候認識的,兩家的父母其實也彼此認識,也是很好的生意夥伴,認識都幾年了,他們感情很好,上下課都一起,也參加了球隊,只是他最近覺得有點不同了。」
艾倫解決完蛋糕暫時性的停下來,把奶茶喝完後他一嘴的甜膩,也跟著倒了熱開水喝幾口沖甜膩的口感,「什麼不同?」
亞瑟有些猶豫,問道:「艾倫,你對同性戀怎麼看?」
「不怎麼看阿,」艾倫忽然被問的有些錯愕,「你要跟我出櫃嗎?」
「不…….」金髮少年無奈的瞅他一眼,「不是,我只是問問看法,我那位朋友也不知道他自己是不是同性戀。」
「哦…….」
「性別區分、戀愛性向,你覺得這有甚麼差別?」
談戀愛就是戀愛,哪有什麼好區別的,他不是沒見過男同性戀走在大街上手牽手,在公園裡也能看見他們牽手一起溜狗,或者直接擁吻,看起來相當快樂,那只要能夠快樂的談一場戀愛,是不是男人或是女人又有甚麼差別?
「我覺得不應該被設限。」艾倫道。
「設限?」
「男人、女人,沒什麼差別,一樣都是好的,我相信也許你真的喜歡上一個人,你不會去在意他的性別,你還是會追隨著他的身影,那樣如果他是個男人,你有辦法攔得住自已嗎?或是攔下你的心。」
亞瑟聽完這一番話著實的愣住了,作為雷文克勞的學生他很高興艾倫能理智的和他探討這個問題,也以智慧去回應這個話題,不得不說他是很慶幸艾倫在雷文克勞,如果入了史萊哲林,那這樣過度聰明的人一不小心走偏,他的雇用者會是賺到了路邊的財富。
「…….我不知道。」
亞瑟的神情有些恍惚,感情這些事情對他們都還太早,他自己都沒意識多少,又怎麼能回答艾倫這種深奧的話題。
「等有那一天,我再回覆你這個問題。」亞瑟說著喝了一口熱水平復一下震盪的心情。
「好,不過你說的那個朋友後來呢?什麼叫做有點不同。」艾倫好奇的盯著他,想知道後續的八卦,「你是說那個朋友喜歡上了他那個令他糾結的朋友嗎?」
對方仍猶豫一下,還是點頭了,又補上:「可能還稱不上喜歡,但很在意他。」
「什麼在意?」艾倫調整了一下姿勢,一半身體重量倚靠在桌邊。
「他們雖然是好朋友,但是他總會多看他幾眼,你看到他你就高興,上課有他就有動力,就連傳紙條你也高興,久久正經寫一封信,收到的時候也高興,他很困擾這樣的情緒一直出現,因為只對他會有而已。」亞瑟不像是玩笑話的說:「你想看看,艾倫,你認識了這麼多人,卻只在意他有沒有投視視線給你,是不是因你而快樂,能夠在他難過時給予安慰,還想帶他一起去做些自己也喜歡的興趣,晚上睡覺前也會想和他說點話,就像戀愛了一樣。」
艾倫聞言,表情也漸漸沒有了笑意,亞瑟低垂了視線,「你不能明白這份感情的名字是什麼,卻又身陷其中的繼續追尋,但又因為懷著這份心情對朋友這層的身份感到愧疚,往前跨又覺得得寸進尺,你覺得這是什麼?」
「……也許就像你說的是場戀愛。」艾倫說。
亞瑟快速的描述裡面,艾倫像是看見了兩個人,一個是黑色的影子一個是白色的,然後他們每日一起唸書、一起在課堂上傳閱紙條,拿羊皮紙折紙飛機再一起被教授唸,到了走廊罰站一堂課的時間。
他知道每個人入學校後都有特別好的朋友,有些常常一起上課的同學,一年級時看,到了現在,有些人已經是很好的朋友了,連他認識的人之中,也看得到他們有彼此要好的朋友,而他自己呢?
當別人選擇時,他會不會是別人的那個首選。
不會是首選的,他卻始終將他心裡在意的朋友放在第一順位。
而這段讓人在意的感情,就像他也經歷過一樣的令人心裡有些疙瘩,這件事很真實,好像是他的所作所為被人刨出來講,讓他不禁在亞瑟面前有點尷尬和後怕,就怕他也洩露了什麼不該給人知道的。
「……我說交女朋友的那個也是他,因為他想證明自己是不是清醒的,想測試些東西。」亞瑟加熱了涼掉的開水,「結果他跟那個朋友的關係就變得生疏了,因為你總要把時間劃一部份給你的女友,他們不再像是以前那樣能夠同進同出的一起做些惡作劇,也不能一起打球了。」
「測試什麼?」
「是不是喜歡男人?或者是喜歡他這個朋友。」
「哦。」
這段對話結束,他們陷入了思考的沉默。
艾倫想,這個人大概是喜歡他那個朋友的,八九不離十,這樣的感情再繼續發展下去,就連做夢都會幻想著他們的可能,或者是那些美好快樂的回憶,一點點都能令人發笑。
用別的人來意識自已的感情是不好的,而他自己不是也這樣做過嗎,也是引用了那些搭訕他的人,試圖填滿著看起來充實,實質空虛又可憐的生活。
「我想也許他是喜歡他的,只是說不出口。」
「……」亞瑟抬眼看他,神情有些複雜,「喜歡了又怎麼樣呢?你覺得他們要分手然後去跟那個朋友坦白?」
「……如果真的好到那個地步,我相信他們儘管沒結果,那個朋友也不會棄他而去。」
「唉………」
亞瑟大大嘆了口氣,在艾倫眼裡他是真的很為這件事而煩惱。
「不過為了這件事浪費了那個女孩的心意也不好,還是早早斷乾淨好了,因為我感覺他現在也不快樂。」艾倫關掉了熱水瓶上的按鈕,說著:「他跟那個人在一起才是真正的高興不是?這才是你在意的地方?希望一個朋友高興。」
他替兩人的杯子加熱水進去,亞瑟就問他:「你也有那種朋友嗎?」
艾倫手一抖差點把瓶子丟到桌上,但仍是穩穩的倒了熱水把瓶子放好,「你是說,你朋友心裡想的的這種朋友?」
「嗯。」
這個問題相當委婉,讓他開始思考亞瑟這樣問的想法是什麼。
「………」他拿起了杯子喝了一口熱水,皺了皺眉,「我不確定。」
「所以是有?」亞瑟不客氣地追問。
「……執念也許沒有你這個朋友這麼深,但有個人,確實入過我夢裡,醒來後,我哭了。」
亞瑟的臉色變得有些微妙複雜,他問:「為什麼哭了?你夢到很難過的事?」
「沒有。」
他放下杯子背靠沙發上,思考時總是會習慣咬著下唇磨著,每次空氣乾燥,嘴唇起皮時也不會去擦個護唇膏,就是不順就咬掉,亞瑟看他這個小動作又出來,左手的拇指刮著食指上壓弦的舊繭,就知道他有些心不在焉,不太確定他講出來的可信度有多少。
「我不記得夢裡夢到什麼,只是夢醒之後又更添傷感罷了。」艾倫淡淡的說:「我甚至不明白那份感情能夠定義在哪,也許他不重要,只要現在這樣就好。」
「所以他確實存在。」亞瑟用肯定句說。
「為什麼你用那個朋友說的時候是用”他”,而不是”她”?這整件事情都沒有女生吧?除了”他”的女朋友。」
艾倫不客氣的回問他一直想問的問題,這段故事聽下來也許有個地方的奇怪點,「這是個同性戀的故事?」
「不知道,當事人都沒有辦法確定,不過如果真的”他”喜歡了”他”,那他不會猶豫的。」
「……我想你跟這個朋友也很要好吧,因為你很瞭解。」
亞瑟聞言是給他一個有些無奈的笑容,眼裡還有一些複雜的信息,他想問是怎麼回事,卻又覺得不應該多問,只是那個笑容讓他心臟有些悶痛。
「說說那個你不太確定的朋友?」亞瑟終於是拿了一塊蛋塔起來吃,氣氛比稍早還要輕鬆一些,「他是個怎麼樣的人。」
「捉摸不定的人,」艾倫看著他動手剝開錫紙把烤好的焦糖蛋塔拿出來放在白色瓷盤上,「我不知道,我到現在也覺得我無法完全熟悉他。」
「你們剛認識?」
「……認識有段時間了,可能是我觀察力不夠,他很神秘。」
亞瑟放下了銀叉子沉默,艾倫抬頭看他,見亞瑟的神情有些恍惚,隨後又見他的眼神聚焦回眼前,勾起了笑容,他想有點不對勁便問:「怎麼了?」
「神秘的人都很惹人注意不是嗎?他個性好嗎?」
「還可以,挺單純的,很好捉弄,是個很好的人,善良,擁有許多秘密。」
「哦,是這樣。」
「只是常一起上課,自然比較有話。」
「終於能夠在一群怪人之中找到一個比較能夠真心對談的人?」
「……嗯。」艾倫說著就笑了,發自內心的。
憶起他在教室內偷折的紙飛機和動物,每一封打開都有一些無聊的插畫,他只是想當作打發時間,拿了個P之後的教訓就是他比以往的更願意去消磨自己的壓力,比如在課堂折紙飛機,通通故意的讓飛機”墜機”在那個人的手旁,裡面都是一些無聊的魔法插畫。
他珍惜那段時光,也從麻煩變的願意踏出房門去上課,儘管他都是獨身一人,只要知道他也在,上課就多一分樂趣。
人都會長大,有一天他們的童年友誼不再是能夠延伸到未來,那時候的自己也能不難過的懷抱這樣的回憶,慶幸過他擁有這段友誼過。
「想回學校了?」
「……嗯,忽然的想回去了。」
亞瑟聳肩笑了,「那就回去啊,有些時光只有在學校裡才能度過,你想要,你就去做。」
說不定只有他一個人會期待著回校見面吧,他從不覺得有人會期待著他的出現。
艾倫想留下應亞瑟連彈的邀約,他們已經很久沒有一起彈琴了,可是就快要聖誕日,他知道回去的第一班火車要開了,就在明晚,今晚他必須好好整理行李,明天才能準時搭上火車,他還有一件想做的事。
「艾倫,你不是想回去,你是想他了。」
亞瑟起身伸了一個懶腰,這句話結實的打在人身上,好像都能紅了皮膚,「有些人、有些事只有當下能做,錯過之後就來不及了,因為時間不對,下次再陪我練琴吧,暑假你有很多的時間。」
他從坐墊上爬了起來,兩手握拳的盯著桌上喝光的茶杯,看起來有點尷尬和不好意思,又有些猶豫和認真,內心多重考量,開口道;「……我要回去收拾行李,我很抱歉。」
「去吧。」
艾倫感覺到視線一層陰影覆上,他抬頭,亞瑟輕輕的擁住他,拍了拍肩膀,給朋友打氣的說:「你的表情也太沉重了,只是回學校和朋友一起過聖誕節而已。」
不知道怎麼回應只好選擇沉默,去年他們都很好,那場舞會是他活到現在最高興的回憶,今年不知道還能不能再遇見一次那樣的奇景。
厭惡作祟的心態,他也沒再交到能交心的朋友,離開學校他能鬆口氣,現在卻是迫不及待回去。
待在這裡他能想像,他日思夜想的,令人難熬。
「再不去,就要趕不上時間了,你有很多事要做。」
「好。」
他們鬆開這個擁抱,艾倫抓起外套和背包就向他揮揮手,「再見,我回去寫信給你。」
「好。」
黑髮少年匆忙的離開了琴房下樓,回到家以前他還去材料店買了些東西,才打車回到他位於郊區的家。
佇立琴房裡的那個人在一樓大門關上後就沒有了笑容,只是靜靜的看著琴鍵,伸手觸摸彈了一手無名的小調,趴下來在琴蓋上深深的嘆了口氣。
陽光比稍早還要陰暗不少,他記得氣象台說會下雪,不知道今年的聖誕節是不是銀色的。
依照記憶中的來到二樓的琴房,他打開門看見窗台上的拱門型窗戶外頭照進來溫暖又亮的陽光,早上他出門前,氣象台還說會是一個美好的天氣。
窗台邊有一盆白色的花,他看不清楚那是甚麼花種,坐在琴前的少年停下了雙手撫琴鍵的動作,抬頭對他溫柔的笑了。
「好久不見,艾倫。」
▲
布朗家確實翻修了一些東西,亞瑟說沒為什麼,只是父母心血來潮想翻修一下家裡,許久沒裝潢了,正好趁著冬季施工方便,免得夏季悶熱又跟整間化學味待的想吐。
亞瑟泡了奶茶回來,帶回來了一些小蛋糕,艾倫看著卻完全沒有胃口,見他不動手,亞瑟回去鋼琴前練習的慢慢彈起琴,偶爾拿起鉛筆在紙上做記錄。
暑假後面,亞瑟忽然回來了,帶著一身的謎,艾倫是一個不知道怎麼死纏爛打追問的人,就算亞瑟這個人好好的站在他面前,帶著溫柔的笑臉,他也無法去問他關於哥哥過世的背痛。
他連葬禮也沒有參加,怎麼知道他們家的心情是如何。
亞瑟跟他說沒事,日子一天天過下去,他以為找到人之後就沒有事了,但艾倫卻意識到一件事,他不知道那封匿名信亞瑟是否也有收到,又或者那封信就是來自於布朗夫婦。
寒假時他回英國的家一趟,坐上火車的前兩天他寫信寄去布朗家,告知亞瑟他會回英國,也會找一天有空去找人,那封信和他想像中的一樣,沒有音訊。
不知道是不是錯覺,從亞瑟的兄長死後,他們之間一直有種微妙的關係,雖然還是一樣在說話上沒有問題,通信卻已經不是每一封都會回覆。
有時是他寄去,亞瑟依照心情似的回信,有時是亞瑟連寄好幾封來,他卻半封都沒有回,不是不想回,只是不知道怎麼回。
「今天天氣這麼好,怎麼只在家裡彈琴?」艾倫問他,拿起熱奶茶喝了一口,「你父母呢?」
「他們去朋友家聊天,晚上才會回來。」亞瑟停下彈琴的手,「你跟我說你今日要來,我今天的課程都停了,我們很久沒有這樣了不是嗎?」
少年的金髮已經留長綁成了馬尾,那雙綠眼依然的帶著笑,「你很久沒跟我連彈了,今天不來碰一下鋼琴嗎?」
「等一下再彈吧,我宿舍不能放琴,不像你們整日都有機會練習。」
「你房間裡都放什麼?」
艾倫有些鬆口氣,好在他們今天談話氣氛有慢慢恢復正常,他伸手拿了一片香蕉餅乾吃,寒假把該跑的行程跑完,他就一股腦的跑過來想要和亞瑟說點話,如果很尷尬,他還真不知道要怎麼辦,平時在學校的聰明樣子都在亞瑟面前被當成雕蟲小技。
「書阿,作業、文具、我沒寫完的報告。」艾倫有些自暴自棄,「我上個學期拿了一個P你知道嗎?」
「真的?」亞瑟笑出聲,「你是幹了什麼好事,讓教授把你當掉了。」
「幾份作業來不及交,反正沒事了……寒假後會更好的。」
綠眸盯著坐在沙發上有些不自在的人,過了幾年的時間,他們已經是十三歲的少年,艾倫的皮膚一直曬不了多黑,頭髮留長後又多了一股憂鬱少年的氣質,亞瑟知道多少少女喜歡這樣的他,史密斯家有錢有勢,還有一個善解人意的獨子,這個獨子和他多年的朋友,所以他很瞭解他。
艾倫每次有些心不在焉,或者是口是心非時,整個人看起來就有些緊繃。
宴會上他能平心靜氣又有禮貌的拒絕淑女們,在他這個朋友面前卻總是會露出馬腳,讓他知道他緊張著。
亞瑟不止一次覺得他心裡有個地方挺愉悅的,這種情感來的莫名。
「沒關係,成績總是起起伏伏,再把他贏回來就好。」亞瑟聽見自己的聲音善解人意的回應,「你總是給我驚喜。」
「……說起來你們學校怎麼樣?」
茶葉不知道是哪一家,奶茶還是很香醇,他們家最近瘋上養生,安德莉亞將茶葉罐放到一個櫃裏頭,還是玻璃門的,只能看卻不能泡,大多數都換成喝熱水的習慣,或者是熱牛奶,所以回家後除了碳酸汽水,還是第一次真正的喝茶葉泡出來的茶。
「波巴洞很好,也很美,有很多同樣喜歡藝術的同學,我在那邊切磋的很高興。」
亞瑟坐到艾倫的對面喝了一口他自己泡的奶茶,拆開了水果塔外層的透明紙,用銀叉分切吃起來,「我跟你說,麻瓜界最近很流行有氧運動,我聽我母親說,她最近和你母親講電話常聊些運動,她們以前相約騎馬,現在是去游泳了,說是這個年紀了也要注意身材保持。」
「我聽我父親說,牛奶加熱再喝比較有營養。」
「微波過?還是煮他?」亞瑟說:「煮的話,下次可以切點草莓放進去,然後加優格,你倒出來拿去冰,那個很好吃,這是我室友教我的,他家是做甜點的。」
「唔,回去試試。」
話題回到正常頻率,艾倫發自內心的高興,他搶了最後一個水果塔,裡面的水蜜桃丁和布丁甜的讓他配餅吃的停不下口,他們說好吃完下午茶就要彈琴,但是他們中間缺少的這段時間太多了,聊天都來不及,怎麼又還會起來去彈琴?
「我這幾天才知道,原來我朋友交到了女朋友。」
艾倫一邊拿挑架子上的蛋糕,聞言看他一眼,「然後呢?不好嗎?」
「也不是……」亞瑟想了想,「你不覺得我們這個年紀談戀愛還太早?」
「呵,」艾倫有些意外的笑出來,「布朗家的少爺觀念這麼保守阿,十三歲談場小戀愛還可以,就是不用太認真。」
「喂出現了,你的渣傾向。」
「這樣就叫渣,難道你要跟她談第一場就結婚?」看準了架子上的法式蘋果戚風拿了下來,「然後因為是初戀,你要談的轟轟烈烈,分手要哭個半死,七天不出房門,老天爺……你還要不要上班上課?」
風度翩翩、溫柔又有禮、脾氣溫和、會彈琴會畫畫,也很知道茶葉的品質如何選擇,知道怎麼樣做女性不會困擾。
而這樣的一個人居然坐在他的琴房吃蛋糕,跟他聊些對紳士來說可能算是廢話的話,亞瑟看著艾倫,手上端著涼了一半的奶茶,「嘿、你老實說,你這麼有經驗是不是你也交女朋友了?她是誰?」
艾倫頭也沒抬:「才沒有,我父母還以為我是失戀才有可能拿了P。」
確實,如果一個人忽然失常,他也覺得最有可能讓人忽然故障的就是愛情了。
「我也覺得……」亞瑟把他的奶茶喝完,移到桌前來把杯子放到一旁,調整了姿勢坐的端正,綠眸直視著正在舔嘴唇上奶油的艾倫,「兄弟,我們接下來要聊點別人的八卦,或者是有點困擾的事,你得老實用自己的感受回答,好讓我給那個人一些能參考的意見。」
「嗯,說啊。」
看艾倫對戀愛這件事根本心不在焉,他就覺得拿了P絕不是為了失戀,因為反應根本不大,也許他現在只在乎他還能吃多少他從名古屋帶回來的甜心。
「他是誰不重要,他是我一個朋友,」亞瑟替自己倒了熱水,兩手按在玻璃杯上溫熱著手的指溫,「他有一個很好的朋友,是他們入學的時候認識的,兩家的父母其實也彼此認識,也是很好的生意夥伴,認識都幾年了,他們感情很好,上下課都一起,也參加了球隊,只是他最近覺得有點不同了。」
艾倫解決完蛋糕暫時性的停下來,把奶茶喝完後他一嘴的甜膩,也跟著倒了熱開水喝幾口沖甜膩的口感,「什麼不同?」
亞瑟有些猶豫,問道:「艾倫,你對同性戀怎麼看?」
「不怎麼看阿,」艾倫忽然被問的有些錯愕,「你要跟我出櫃嗎?」
「不…….」金髮少年無奈的瞅他一眼,「不是,我只是問問看法,我那位朋友也不知道他自己是不是同性戀。」
「哦…….」
「性別區分、戀愛性向,你覺得這有甚麼差別?」
談戀愛就是戀愛,哪有什麼好區別的,他不是沒見過男同性戀走在大街上手牽手,在公園裡也能看見他們牽手一起溜狗,或者直接擁吻,看起來相當快樂,那只要能夠快樂的談一場戀愛,是不是男人或是女人又有甚麼差別?
「我覺得不應該被設限。」艾倫道。
「設限?」
「男人、女人,沒什麼差別,一樣都是好的,我相信也許你真的喜歡上一個人,你不會去在意他的性別,你還是會追隨著他的身影,那樣如果他是個男人,你有辦法攔得住自已嗎?或是攔下你的心。」
亞瑟聽完這一番話著實的愣住了,作為雷文克勞的學生他很高興艾倫能理智的和他探討這個問題,也以智慧去回應這個話題,不得不說他是很慶幸艾倫在雷文克勞,如果入了史萊哲林,那這樣過度聰明的人一不小心走偏,他的雇用者會是賺到了路邊的財富。
「…….我不知道。」
亞瑟的神情有些恍惚,感情這些事情對他們都還太早,他自己都沒意識多少,又怎麼能回答艾倫這種深奧的話題。
「等有那一天,我再回覆你這個問題。」亞瑟說著喝了一口熱水平復一下震盪的心情。
「好,不過你說的那個朋友後來呢?什麼叫做有點不同。」艾倫好奇的盯著他,想知道後續的八卦,「你是說那個朋友喜歡上了他那個令他糾結的朋友嗎?」
對方仍猶豫一下,還是點頭了,又補上:「可能還稱不上喜歡,但很在意他。」
「什麼在意?」艾倫調整了一下姿勢,一半身體重量倚靠在桌邊。
「他們雖然是好朋友,但是他總會多看他幾眼,你看到他你就高興,上課有他就有動力,就連傳紙條你也高興,久久正經寫一封信,收到的時候也高興,他很困擾這樣的情緒一直出現,因為只對他會有而已。」亞瑟不像是玩笑話的說:「你想看看,艾倫,你認識了這麼多人,卻只在意他有沒有投視視線給你,是不是因你而快樂,能夠在他難過時給予安慰,還想帶他一起去做些自己也喜歡的興趣,晚上睡覺前也會想和他說點話,就像戀愛了一樣。」
艾倫聞言,表情也漸漸沒有了笑意,亞瑟低垂了視線,「你不能明白這份感情的名字是什麼,卻又身陷其中的繼續追尋,但又因為懷著這份心情對朋友這層的身份感到愧疚,往前跨又覺得得寸進尺,你覺得這是什麼?」
「……也許就像你說的是場戀愛。」艾倫說。
亞瑟快速的描述裡面,艾倫像是看見了兩個人,一個是黑色的影子一個是白色的,然後他們每日一起唸書、一起在課堂上傳閱紙條,拿羊皮紙折紙飛機再一起被教授唸,到了走廊罰站一堂課的時間。
他知道每個人入學校後都有特別好的朋友,有些常常一起上課的同學,一年級時看,到了現在,有些人已經是很好的朋友了,連他認識的人之中,也看得到他們有彼此要好的朋友,而他自己呢?
當別人選擇時,他會不會是別人的那個首選。
不會是首選的,他卻始終將他心裡在意的朋友放在第一順位。
而這段讓人在意的感情,就像他也經歷過一樣的令人心裡有些疙瘩,這件事很真實,好像是他的所作所為被人刨出來講,讓他不禁在亞瑟面前有點尷尬和後怕,就怕他也洩露了什麼不該給人知道的。
「……我說交女朋友的那個也是他,因為他想證明自己是不是清醒的,想測試些東西。」亞瑟加熱了涼掉的開水,「結果他跟那個朋友的關係就變得生疏了,因為你總要把時間劃一部份給你的女友,他們不再像是以前那樣能夠同進同出的一起做些惡作劇,也不能一起打球了。」
「測試什麼?」
「是不是喜歡男人?或者是喜歡他這個朋友。」
「哦。」
這段對話結束,他們陷入了思考的沉默。
艾倫想,這個人大概是喜歡他那個朋友的,八九不離十,這樣的感情再繼續發展下去,就連做夢都會幻想著他們的可能,或者是那些美好快樂的回憶,一點點都能令人發笑。
用別的人來意識自已的感情是不好的,而他自己不是也這樣做過嗎,也是引用了那些搭訕他的人,試圖填滿著看起來充實,實質空虛又可憐的生活。
「我想也許他是喜歡他的,只是說不出口。」
「……」亞瑟抬眼看他,神情有些複雜,「喜歡了又怎麼樣呢?你覺得他們要分手然後去跟那個朋友坦白?」
「……如果真的好到那個地步,我相信他們儘管沒結果,那個朋友也不會棄他而去。」
「唉………」
亞瑟大大嘆了口氣,在艾倫眼裡他是真的很為這件事而煩惱。
「不過為了這件事浪費了那個女孩的心意也不好,還是早早斷乾淨好了,因為我感覺他現在也不快樂。」艾倫關掉了熱水瓶上的按鈕,說著:「他跟那個人在一起才是真正的高興不是?這才是你在意的地方?希望一個朋友高興。」
他替兩人的杯子加熱水進去,亞瑟就問他:「你也有那種朋友嗎?」
艾倫手一抖差點把瓶子丟到桌上,但仍是穩穩的倒了熱水把瓶子放好,「你是說,你朋友心裡想的的這種朋友?」
「嗯。」
這個問題相當委婉,讓他開始思考亞瑟這樣問的想法是什麼。
「………」他拿起了杯子喝了一口熱水,皺了皺眉,「我不確定。」
「所以是有?」亞瑟不客氣地追問。
「……執念也許沒有你這個朋友這麼深,但有個人,確實入過我夢裡,醒來後,我哭了。」
亞瑟的臉色變得有些微妙複雜,他問:「為什麼哭了?你夢到很難過的事?」
「沒有。」
他放下杯子背靠沙發上,思考時總是會習慣咬著下唇磨著,每次空氣乾燥,嘴唇起皮時也不會去擦個護唇膏,就是不順就咬掉,亞瑟看他這個小動作又出來,左手的拇指刮著食指上壓弦的舊繭,就知道他有些心不在焉,不太確定他講出來的可信度有多少。
「我不記得夢裡夢到什麼,只是夢醒之後又更添傷感罷了。」艾倫淡淡的說:「我甚至不明白那份感情能夠定義在哪,也許他不重要,只要現在這樣就好。」
「所以他確實存在。」亞瑟用肯定句說。
「為什麼你用那個朋友說的時候是用”他”,而不是”她”?這整件事情都沒有女生吧?除了”他”的女朋友。」
艾倫不客氣的回問他一直想問的問題,這段故事聽下來也許有個地方的奇怪點,「這是個同性戀的故事?」
「不知道,當事人都沒有辦法確定,不過如果真的”他”喜歡了”他”,那他不會猶豫的。」
「……我想你跟這個朋友也很要好吧,因為你很瞭解。」
亞瑟聞言是給他一個有些無奈的笑容,眼裡還有一些複雜的信息,他想問是怎麼回事,卻又覺得不應該多問,只是那個笑容讓他心臟有些悶痛。
「說說那個你不太確定的朋友?」亞瑟終於是拿了一塊蛋塔起來吃,氣氛比稍早還要輕鬆一些,「他是個怎麼樣的人。」
「捉摸不定的人,」艾倫看著他動手剝開錫紙把烤好的焦糖蛋塔拿出來放在白色瓷盤上,「我不知道,我到現在也覺得我無法完全熟悉他。」
「你們剛認識?」
「……認識有段時間了,可能是我觀察力不夠,他很神秘。」
亞瑟放下了銀叉子沉默,艾倫抬頭看他,見亞瑟的神情有些恍惚,隨後又見他的眼神聚焦回眼前,勾起了笑容,他想有點不對勁便問:「怎麼了?」
「神秘的人都很惹人注意不是嗎?他個性好嗎?」
「還可以,挺單純的,很好捉弄,是個很好的人,善良,擁有許多秘密。」
「哦,是這樣。」
「只是常一起上課,自然比較有話。」
「終於能夠在一群怪人之中找到一個比較能夠真心對談的人?」
「……嗯。」艾倫說著就笑了,發自內心的。
憶起他在教室內偷折的紙飛機和動物,每一封打開都有一些無聊的插畫,他只是想當作打發時間,拿了個P之後的教訓就是他比以往的更願意去消磨自己的壓力,比如在課堂折紙飛機,通通故意的讓飛機”墜機”在那個人的手旁,裡面都是一些無聊的魔法插畫。
他珍惜那段時光,也從麻煩變的願意踏出房門去上課,儘管他都是獨身一人,只要知道他也在,上課就多一分樂趣。
人都會長大,有一天他們的童年友誼不再是能夠延伸到未來,那時候的自己也能不難過的懷抱這樣的回憶,慶幸過他擁有這段友誼過。
「想回學校了?」
「……嗯,忽然的想回去了。」
亞瑟聳肩笑了,「那就回去啊,有些時光只有在學校裡才能度過,你想要,你就去做。」
說不定只有他一個人會期待著回校見面吧,他從不覺得有人會期待著他的出現。
艾倫想留下應亞瑟連彈的邀約,他們已經很久沒有一起彈琴了,可是就快要聖誕日,他知道回去的第一班火車要開了,就在明晚,今晚他必須好好整理行李,明天才能準時搭上火車,他還有一件想做的事。
「艾倫,你不是想回去,你是想他了。」
亞瑟起身伸了一個懶腰,這句話結實的打在人身上,好像都能紅了皮膚,「有些人、有些事只有當下能做,錯過之後就來不及了,因為時間不對,下次再陪我練琴吧,暑假你有很多的時間。」
他從坐墊上爬了起來,兩手握拳的盯著桌上喝光的茶杯,看起來有點尷尬和不好意思,又有些猶豫和認真,內心多重考量,開口道;「……我要回去收拾行李,我很抱歉。」
「去吧。」
艾倫感覺到視線一層陰影覆上,他抬頭,亞瑟輕輕的擁住他,拍了拍肩膀,給朋友打氣的說:「你的表情也太沉重了,只是回學校和朋友一起過聖誕節而已。」
不知道怎麼回應只好選擇沉默,去年他們都很好,那場舞會是他活到現在最高興的回憶,今年不知道還能不能再遇見一次那樣的奇景。
厭惡作祟的心態,他也沒再交到能交心的朋友,離開學校他能鬆口氣,現在卻是迫不及待回去。
待在這裡他能想像,他日思夜想的,令人難熬。
「再不去,就要趕不上時間了,你有很多事要做。」
「好。」
他們鬆開這個擁抱,艾倫抓起外套和背包就向他揮揮手,「再見,我回去寫信給你。」
「好。」
黑髮少年匆忙的離開了琴房下樓,回到家以前他還去材料店買了些東西,才打車回到他位於郊區的家。
佇立琴房裡的那個人在一樓大門關上後就沒有了笑容,只是靜靜的看著琴鍵,伸手觸摸彈了一手無名的小調,趴下來在琴蓋上深深的嘆了口氣。
陽光比稍早還要陰暗不少,他記得氣象台說會下雪,不知道今年的聖誕節是不是銀色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