♘韓棹回到青島後的寒假
醒來的時候是什麼時候。
他的精神無比放鬆,夢中一片愉快,他想起來要買魚片和海鮮,聖誕節這件事東方人沒什麼過,但是多少還是會吃頓好的慶祝。
被窩很溫暖,他知道這不是自已的床,床鋪的柔軟和溫度讓他舒服的暫時都還找不回四肢觸感,摸了摸一會兒才翻了個身,臉幾乎埋著的看一頭黑髮的韓棹羽靠在枕頭上,幾乎是半躺著點手機,表情平靜,好像在和誰聊天。
鄭家容昏昏沉沉的閉起眼睛,感覺要睡回去了,但是才忽然想起來哪裡不太對,在協調中的不習慣。
韓棹羽是黑髮的阿,他甚至想了想他以前短髮的樣子,過一會才睜開眼睛,語氣有點不太確定,「……你的頭髮染回來了?」
「嗯,」韓棹羽移開視線看他,「那是魔法,解除一下就好了,你醒了會餓嗎?」
「………」原來又是魔法嗎,「那怎麼不把眼睛也變回來。」他睡眼惺忪的抬眼看人。
「眼睛比較麻煩,弄一次就有刺激性,雖然不是會傷眼睛,每次這樣弄我也不舒服,就算了……」
「……嗯。」
他看韓棹羽點點手機,又回了訊息吧。
這樣側著身捲曲起來,讓他躺著又有睡意,一直到韓棹羽放下手機躺下來看著天花板,他才稍微能夠清醒,只是還是止不住睡意。
不管年紀多大,大概都對溫暖的被子沒抵抗力。
「中午了,剛十二點半。」韓棹羽說。
「嗯。」鄭家容模糊的嗯一聲。
算算也算是睡了要六個小時,他們睡下去的時候還不到天亮,但這是對鄭家容而言,他已經睡了這樣子的時間,「……你沒有睡?」
「睡了一點點,然後找老爹解除了頭髮的樣子。」
韓棹的頭髮一直都長很快,才轉眼就能留到綁小馬尾的長度了,不過他離開學校後的一年也沒有剪頭髮,他問過他什麼時後剪,但是他說他不知道剪什麼髮型,一轉眼就留長了。
談完後,他說不上是什麼心情,只是覺得看到韓棹的另一面,這沒有改變什麼他心裡的想法,才回來第一天,都還沒過完,也不知道剩下的事怎麼處理,鄭家容想了一圈,眼睛都閉上了,他想想真的又睡回去了。
再醒來的時候,連韓棹都是面對他睡著的,整個人縮了起來,而且看起來睡的滿沉的。
房內就他們兩個人,很安靜,鄭家容仔細想想上次這樣睡一起到時候是韓棹羽入學前的事情,他也許跑來他家過夜,兩個人聊天聊到又是他先睡著了,韓棹說他沒有失眠症,讓他一個人說了很久的話。
兩個男生之間要好的程度能用什麼計算,他也沒想過,從小長大也沒什麼樂意交朋友的心態,因為他們一直都是四個人,沒有多也沒有少。
現在只剩下他們兩個人的感覺卻讓他特別開心一把,在心裡偷偷的覺得這樣的時光很好。
鄭家容一直覺得自已不善表達,他大概也不用表達什麼,因為他一直覺得韓棹羽能夠明白也能體諒。
但這樣的僵持也不是,他也許又該上門找張德弘了,好好談談唐哲和他要冷戰到什麼時候。
他就躺著那發呆,看著近距離熟睡的韓棹羽,什麼想法也沒有,只是還是不太適應朋友放假回來,睡醒後……得有一堆事要解釋,比如怎麼跟韓棹他爸解釋這些、回去時間是哪時候、真的要離開學校嗎、唐哲和張德弘的尷尬還沒解決等一堆事。
韓棹羽的手機亮了螢幕,他猶豫下拿過來看,想著以前不介意,現在應該也不會介意。
果然唐哲和他有訊息,點開來看,只是唐哲問了韓棹說:鄭家容睡在你那邊嗎?
他翻身在旁邊的床頭櫃找到手機,點開來看唐哲確實找過他,是問他在哪裡,一看時間,現在下午三點多了,弄弄也能吃晚餐了。
[承硝]:?
[承硝]:我在他家,怎麼了?
鄭家容回覆訊息後把韓棹的手機先放下,換他躺在柔軟枕頭上等訊息,露出棉被外的手臂冷颼颼的,他拉高被子摀好,唐哲那邊很快也回了,不知道他人是在哪裡。
[唐哲]:我在家裡,和我哥剛睡醒
[唐哲]:韓棹回來你大概不會去上課吧,我猜的
[承硝]:請假了
[唐哲]:那他睡著了?
[承硝]:嗯
[唐哲]:這樣啊
什麼這樣不這樣的,鄭家容看著螢幕想。
總覺得這話題在繞圈子,都是正常的問題、這樣的回答,可是這樣不是他們要的,唐哲急火火找人要做什麼?
他有沒有在韓棹羽家,對他來說很重要嗎?為什麼這樣問?
鄭家容想了想,手機才又震動,唐哲只回他幾個字:去找你們好嗎?
這讓他更想知道怎麼忽然要來,但這裡不是他家,他沒有辦法做決定,晚上韓棹的爸爸可能會做頓好吃的給他們父子倆聚聚,他久留也不好,所以他回應:我問問,晚點給答覆。
把手機丟一旁了,鄭家容躺了大概五分鐘才撐起身子,上半身都暴露在冷空氣中,但馬上又暖和了,看來也是那個魔法的效果。
他伸手搖搖韓棹,連續兩次,韓棹才有點轉醒,「起來,有點事兒。」
「嗯?」韓棹模糊的哼了兩聲,表示他聽著,鄭家容看他有在聽,就直接說:「唐哲說要過來,跟他哥一起,所以要怎樣?」
韓棹羽一聽就有些來精神了,思考了一下就點頭,「那就來阿,正好我也有點事。」
「我以為你爸會煮頓好的,然後晚餐就你們兩個吃。」鄭家容說,意思就是他待著也不好,唐哲要來,他還以為韓棹羽會給點什麼建議,比如改天再來還是怎樣的。
「沒有吧,我看我爸暫時也不知道要問我什麼。」韓棹羽撐著頭揉了臉兩把,「他也大概一堆想問的,只是還問不出來,你留著也沒差吧,你家裡會問?」
「.......不會。」
「那就讓他來吧,我們家沒這麼早吃。」
鄭家容看了手機,想想還是點頭去回復訊息了。
簡單喬了一下時間,唐哲離這裡也近,騎個腳踏車一下就到,鄭家容翻身下床,韓棹羽便問他,「我們睡很久?」
「幾乎一整天。」
「喔。」
只是簡單了回應了一聲,韓棹羽躺在床上揉揉瀏海,「你昨天沒睡?不然還能睡一整天。」
鄭家容披上他的厚毛呢的襯衫當作外套穿,聽到這話搖頭,按平他的頭髮,「這陣子都睡不好。」
「失眠阿?」
「不是。」
韓棹羽微妙的看著他,等他扣好扣子,鄭家容才抬頭看他,「我家氣氛不太好,這是一點,另一點是我心情不好。」
「怎麼了?」
他在床邊站著看韓棹羽,不知道為什麼這件事難以說出口,他心情不好的理由是什麼,有很多,學校不順心、他的腳踏車被刮到掉漆、韓棹羽信內的不安口氣,有很多事情一時之間擠在這裡,他消化不了。
更多的是,韓棹羽回來後,見到他就跟打了定心針似的,但是馬上又知道他們之間的距離如此地大。
要怎麼縮短距離他從來沒想過,而這中間的距離也是第一次知道,原來差距如此大。
像是普通人和天才的感覺。
「說來話長。」鄭家容總是這麼說。
一句話帶過千言萬語的多愁善感,也許是他自己多慮多思,明明感覺有異狀卻也說不出來,他是不想讓韓棹心情跟著低落,也不想揭開自己傷痕。
「下樓?」
看鄭家容意思簡單明瞭,況且他也不覺得鄭家容不是不會說,現在大概也不好講,回來不是一兩天的事,要知道這些事情還怕沒時間逼問麼?
韓棹羽捲著被子起來,感覺沒這麼冷了才拉下被子套背心,然後手插在背心和鄭家容拿了空杯下樓。
下去的時候,韓靖丞正好在廚房,鄭家容覺得因為都知道了那些事實真相,反而現在看著韓棹的爸就有點微妙,說不上來是什麼感覺,平常一直看著的一個人忽然被告訴是巫師,深藏不漏的感覺。
「杯子給你。」
韓棹羽拿了兩個人的杯子走過去韓靖丞身旁,韓靖丞在水槽泡好了一袋的肉和蛤蠣,聽見聲音轉身過來看看他又看看鄭家容,「晚上在家吃。」
「好。」
鄭家容說不緊張是不可能的,他站在樓梯口想著要怎麼把韓棹叫來去打遊戲打發時間,韓棹羽就在韓靖丞來回注視下,抬頭和韓靖丞發了個直球。
「鄭家容都知道了,我和他說了。」韓棹羽說著,鄭家容在另一邊心臟差點停了。
韓靖丞聽了皺眉,但也只是來回看看就點頭,「我知道。」
說著就轉頭回去處理食材,韓棹羽說著又補一句,「唐哲等等跟他哥要來,可以一起吃飯嗎?」
「好。」
韓靖丞沒發怒,只是應聲,然而他身後的隔離拉門卻自動拉上一半,鄭家容給嚇到了,一會兒才意識這是魔法。
韓棹羽退出廚房後,窩到了客廳地上的軟骨頭,半個人沉在上面,他也發現客廳並不冷,又是於魔法的功效?
「你怎麼這樣說?」鄭家容皺了臉走過去,還壓低了聲音,「你們那個不是你說不能隨便給別人知道的麼,你還直接攤牌……你爸萬一不能接受怎麼辦?」
「不會。」韓棹羽淡淡的說,連身子都沒移動半分,「要跟你認識一輩子就得講,又沒有引起恐慌,你擔心什麼?」
「……」敗給他了。
鄭家容不再提問,他盤起腿看韓棹仍然躺在軟骨頭上面,深呼吸了幾次,好像是在放鬆心情。
那個世界對麻瓜的物品沒用,也難怪韓棹說只能用寫信的,一堆特別的原因,讓他想到唐哲也是這樣,所以他才說要問?
「你怎麼想唐哲的?」他問韓棹羽。
「我怎麼想他……應該問他怎麼想我才對。」他回答這句模糊兩可的話,語氣帶著懷疑又輕巧帶過了。
「你覺得他也是巫師?」鄭家容問。
「......剛開學的時候猜過,不過沒有多想,我不想懷疑他。」
「你有沒有想過他也懷疑你?」
這話一出,連鄭家容自己都有點愣,但很快就接上軌了,他皺眉看著韓棹羽,韓棹羽抬起頭來看他,似乎有點驚訝他這樣講也這樣想,一時之間無法言語。
「什麼意思?」韓棹羽問。
「字面上的意思。」鄭家容說完又覺得稍有不妥,「我沒有別的意思,只是問問而已。」
「.......我是有懷疑過,」韓棹羽動了動身體換個姿勢窩著,「但是很難想像阿。」
「想像?」
「一想像他也是巫師,和我一樣學魔法什麼的.......而且他去的是歐洲,也只有德姆蘭阿。」
「他哥哥長年在歐洲唸書。」鄭家容說。
其實這話很白了,韓棹羽明白鄭家容的意思。
唐哲有個大他三歲的哥哥──唐焰。
人如其名,是一個個性如焰火一樣的人,大方開朗,坦率直接,但是對他來說,與其說是像焰火一樣,不如說是像陽光一樣,散發著正面能量,唐焰武術高超,從小跟著唐爺爺習武,好像什麼不滿和委屈都能一腳踢破,把壞人都趕跑。
好幾個夕陽下,他那時候還小,總是被其他有錢的孩子看不起,輕則言語說說、重則動手動腳,唐焰放假時會回來,接唐哲回家時就會看他們幾個小朋友在公園打群架,然後就通通被他打跑了。
唐焰愛護弟弟他們都看在眼裡,所以他們幾個人也叫他一聲哥,因為是從小一起長大的。
儘管聚少離多,唐焰難得回來都會找他們一起玩,除非他得和唐爺爺去練習以外,時間都幾乎和他們一起混。
「……說到哥,阿哲這次入學,沒聽到他哥哥的意見。」
「也許是同一所學校吧,稍早他說他和他哥剛睡醒。」鄭家容眼也沒抬的說,「回來時間差不多。」
「這樣說……他爸媽也是囉?」
「……」他聳肩,畢竟那個世界的東西,怎麼推斷他也不清楚,「問你。」
「忽然覺得就好像要重新認識這個朋友一樣。」
韓棹羽睜著雙眼看天花板,外頭的天色被染成橘橙色,廚房傳來切菜聲,他一直熟悉的唐哲忽然可能是巫師,這樣他們的身份就不一樣了,不知道唐哲是怎麼想他的?
鄭家容沉默著看他,最後移開了視線發呆,不知道這樣的改變會讓他們之間有什麼變化。
靜靜的等待時間流逝而過,久到他以為唐哲可能不會來了,直到門口的門鈴響了,廚房的切菜聲停了下來,然後才繼續動手。
鄭家容先起身去開門,韓棹羽爬了起來,鄭家容看他一眼,旋身開門,韓棹羽忽然不知道自己要用甚麼表情去面對他們,該笑?還是如往常一樣的打招呼,然後坐下來喝東西,再攤牌說其實我早就想過你是不是,原來你也是阿?之類的?
但是幾秒鐘的漫長沉默被拉長了好幾分鐘,門打開後,鄭家容沉默地看著門外兩個人,唐哲原本的黑髮還夠長可以綁一搓小馬尾,現在剪短成了平頭,他一時想笑,但又笑不出來,那個玩笑反而像是一個諷刺,諷刺他板著臉面對唐哲。
唐焰推著他走進來,一頭焰如火焰的頭髮和金色的雙眼,他們兄弟倆的都有一對金色的眼,他才想起現在他自己的眼睛也是紫色的,看來誰都不坦白,也沒機會坦白。
鄭家容關上門,看著他們又走幾步往韓棹那兒走,「坐吧。」倒是輕鬆的像是自己家。
唐哲看了看沒坐下,他們三人面對面盯著對方,也不知道在等什麼,氣氛一片寂靜尷尬,除了廚房那料理的聲音以外,好像客廳真的沒這幾個人站在這大眼瞪小眼。
彼此互相打量著,這種眼神沒有惡意但也不算是恐懼。
韓棹一看,他總覺得有什麼就要破繭而出,但是又還在羽化,在看見唐焰的手時,他迅速抽出口袋的淺色魔杖,同一時間唐焰擋在唐哲面前,也同口袋抽出魔杖對上。
「………做什麼。」
鄭家容有些嚇到,但還是穩著語氣,原來巫師之間的對決是這樣?這樣的威脅,一句咒語能毀滅多少東西的殺傷力。
也許是知道還有未成年保護令,他們都無法在校外使用魔法,這只是個無聲的證明,他們都是一樣的人,若不是,那也有別的辦法,但他從來沒有想實施那個"別的辦法",當然那是不好的做法。
鄭家容站到韓棹羽背後,四人之間緊繃的情緒慢慢鬆下來,是唐焰先拿下的魔杖,「……在校外不能用,你很清楚。」
「我知道。」韓棹慢慢放下魔杖,「你猜到我是了。」
「我猜到的,阿哲沒有多想。」唐焰收起魔杖,率先坐了下來,韓棹羽看看他,唐焰平常總是嬉皮笑臉的,常被唐爺爺說沒有個哥哥的樣子,現在倒是板著臉,也知道這件事不是小事,他們都得處理一下彼此之間的嫌隙,因為沒有人想隨便讓這段關係破裂。
眾人坐下來後,鄭家容心裡歎口氣,起身去拿了杯子回來泡熱可可,丟下他們三個巫師自己面對面。
「……所以呢?」韓棹先發難,「我沒有要瞞的意思,我很小就知道我家是這樣,但是我不知道你們也是。」
「……我也沒有瞞,和你一樣的意思,」唐哲說:「我從來沒有想成為魔法學校的學生。」
「我知道不能隨便說出來,所以我本來不打算說的……」
唐哲抿了抿嘴,聲音有些小,「我也沒有要問你或是試探你,因為那不重要。」
韓棹羽看他,眼神帶著疑惑,想明白那句不重要的意思是什麼。
鄭家容端著杯子回來,給每個人發了一杯,唐焰說了句謝謝,表情有點放鬆下來。
唐哲不管燙就先喝了一口,精神放鬆下來才開口道:「是不是巫師不重要,我把你當朋友,不會因為這些事情就不理你,而且留學不是我自願,要不是為了音樂,我不會去讀……還有我想他也知道了。」
他的眼神飄到鄭家容身上,「你告訴他了?」
「全部都講了。」韓棹羽說。
「為什麼?」唐哲問。
「因為我想辦理休學了。」
韓棹羽這句話說得乾脆,倒是唐焰和唐哲被嚇的不輕,兩對眼睛瞪著他看,又看向旁邊一臉自然的鄭家容,大概他早就知道了。
「為什麼阿?」唐哲問,語氣還是有點驚訝,「你都讀一個學期了,就要走了?」
「我又不像你有要讀的理由。」韓棹羽聳肩,捧著杯子喝熱可可。
「你覺得現在知道這些事情後,能夠回到正常的生活去?」唐哲好像笑了,「別告訴我,你什麼都不知道,魔藥學什麼的那些鬼東西,你回去上國英數可以正常的看嗎?」
「……走一步算一步,我覺得那裡不適合我。」
「……也是,趁早解決回頭是岸。」
唐哲的話好像話中有話,但是他又聽不出端倪,什麼叫做什麼都不知道?
難道韓靖翊那邊的事情他知道?
中國很大,巫師家族可能也不只他們,光他知道的就不只他們,現在又多了一個唐家,什麼意思?為什麼?
他很想問,但是又不想懷疑人,如果唐哲和他一樣早就知道這些生活和魔法,那沒有道理說他什麼都不知道,還是他真的什麼都不清楚?
好朋友裡面總有幾個會是第一個選擇的,韓棹明白他不是唐哲的首選,雖然都很好,但每個人都有特別說的來的朋友,雖然這樣說傷感情,可是這是事實,而他們現在卡著這個鴻溝,好不容易消除的嫌隙又因為他自己的胡思亂想開始建築起來。
這就是韓靖翊信中說的吧,人會越來越自私,只想保全自己和在乎的人,甚至到最後什麼都能不要了。
他皺眉閉起眼來忽然覺得很疲憊,百感交集,心裡一堆想法都變成了嘆息。
他真的不知道怎麼去紓解這種情緒,到底該怎麼說、怎麼做才能讓人感覺到他是無意的,才能好好維持這種關係。
三雙眼睛看著他,他說不出來,是害羞還是不好意思?好像都是一樣的意思,還讓人覺得無助。
「你和你爸說了嗎?」
韓棹羽張開眼看唐焰問他,他搖頭,「還沒。」
廚房切菜炒鍋的聲音沒停過,估計抽油煙機開著,老爹也聽不到多少他們講什麼,他們聲音也不大。
「那什麼時候要講?」
「不知道,看看吧,反正才回來第一天。」
桌上的熱可可還是熱燙的,韓棹羽喝了幾口潤喉,他深呼吸理清了思緒,看著唐哲,「我寫信給阿弘過,他沒有回我,你覺得要跟他說嗎?」
「鄭家容都知道了,沒理由我們要瞞著他。」唐哲看起來苦惱很久,「他不出來怎麼說。」
「你去他家講。」
唐哲一臉撞到牆壁的樣子,「要去?」
「不然?他又不肯理我們。」韓棹羽推的乾乾淨淨,這本來就是他們的事,他們兩個人能幫個狗忙啊。
「……我想想吧。」
「拖越久越不好。」唐焰拍了拍弟弟的肩膀,「但你得保證他不會說出去。」
「他不是那樣的人……」
「如果他不相信怎麼辦?」韓棹問。
唐焰表情很平靜,卻說出來讓他們覺得殘忍的話語,「那就消除他的記憶了,然後一直瞞他。」
「……可是、」唐哲欲言又止,也找不到好的理由來回答,韓棹羽抹了抹眼,也想不出好的解釋,但他真的沒想過如果事情爆出來,他能不能做到消除他的記憶這點,就算他不做,老爹也會動手的吧。
「韓棹,收桌子。」
韓靖丞的聲音傳來,韓棹羽應了聲,撐起身來收拾東西,「好了,先吃飯吧。」
他們三人看了看,也停止了這個讓人尷尬的話題。
他的精神無比放鬆,夢中一片愉快,他想起來要買魚片和海鮮,聖誕節這件事東方人沒什麼過,但是多少還是會吃頓好的慶祝。
被窩很溫暖,他知道這不是自已的床,床鋪的柔軟和溫度讓他舒服的暫時都還找不回四肢觸感,摸了摸一會兒才翻了個身,臉幾乎埋著的看一頭黑髮的韓棹羽靠在枕頭上,幾乎是半躺著點手機,表情平靜,好像在和誰聊天。
鄭家容昏昏沉沉的閉起眼睛,感覺要睡回去了,但是才忽然想起來哪裡不太對,在協調中的不習慣。
韓棹羽是黑髮的阿,他甚至想了想他以前短髮的樣子,過一會才睜開眼睛,語氣有點不太確定,「……你的頭髮染回來了?」
「嗯,」韓棹羽移開視線看他,「那是魔法,解除一下就好了,你醒了會餓嗎?」
「………」原來又是魔法嗎,「那怎麼不把眼睛也變回來。」他睡眼惺忪的抬眼看人。
「眼睛比較麻煩,弄一次就有刺激性,雖然不是會傷眼睛,每次這樣弄我也不舒服,就算了……」
「……嗯。」
他看韓棹羽點點手機,又回了訊息吧。
這樣側著身捲曲起來,讓他躺著又有睡意,一直到韓棹羽放下手機躺下來看著天花板,他才稍微能夠清醒,只是還是止不住睡意。
不管年紀多大,大概都對溫暖的被子沒抵抗力。
「中午了,剛十二點半。」韓棹羽說。
「嗯。」鄭家容模糊的嗯一聲。
算算也算是睡了要六個小時,他們睡下去的時候還不到天亮,但這是對鄭家容而言,他已經睡了這樣子的時間,「……你沒有睡?」
「睡了一點點,然後找老爹解除了頭髮的樣子。」
韓棹的頭髮一直都長很快,才轉眼就能留到綁小馬尾的長度了,不過他離開學校後的一年也沒有剪頭髮,他問過他什麼時後剪,但是他說他不知道剪什麼髮型,一轉眼就留長了。
談完後,他說不上是什麼心情,只是覺得看到韓棹的另一面,這沒有改變什麼他心裡的想法,才回來第一天,都還沒過完,也不知道剩下的事怎麼處理,鄭家容想了一圈,眼睛都閉上了,他想想真的又睡回去了。
再醒來的時候,連韓棹都是面對他睡著的,整個人縮了起來,而且看起來睡的滿沉的。
房內就他們兩個人,很安靜,鄭家容仔細想想上次這樣睡一起到時候是韓棹羽入學前的事情,他也許跑來他家過夜,兩個人聊天聊到又是他先睡著了,韓棹說他沒有失眠症,讓他一個人說了很久的話。
兩個男生之間要好的程度能用什麼計算,他也沒想過,從小長大也沒什麼樂意交朋友的心態,因為他們一直都是四個人,沒有多也沒有少。
現在只剩下他們兩個人的感覺卻讓他特別開心一把,在心裡偷偷的覺得這樣的時光很好。
鄭家容一直覺得自已不善表達,他大概也不用表達什麼,因為他一直覺得韓棹羽能夠明白也能體諒。
但這樣的僵持也不是,他也許又該上門找張德弘了,好好談談唐哲和他要冷戰到什麼時候。
他就躺著那發呆,看著近距離熟睡的韓棹羽,什麼想法也沒有,只是還是不太適應朋友放假回來,睡醒後……得有一堆事要解釋,比如怎麼跟韓棹他爸解釋這些、回去時間是哪時候、真的要離開學校嗎、唐哲和張德弘的尷尬還沒解決等一堆事。
韓棹羽的手機亮了螢幕,他猶豫下拿過來看,想著以前不介意,現在應該也不會介意。
果然唐哲和他有訊息,點開來看,只是唐哲問了韓棹說:鄭家容睡在你那邊嗎?
他翻身在旁邊的床頭櫃找到手機,點開來看唐哲確實找過他,是問他在哪裡,一看時間,現在下午三點多了,弄弄也能吃晚餐了。
[承硝]:?
[承硝]:我在他家,怎麼了?
鄭家容回覆訊息後把韓棹的手機先放下,換他躺在柔軟枕頭上等訊息,露出棉被外的手臂冷颼颼的,他拉高被子摀好,唐哲那邊很快也回了,不知道他人是在哪裡。
[唐哲]:我在家裡,和我哥剛睡醒
[唐哲]:韓棹回來你大概不會去上課吧,我猜的
[承硝]:請假了
[唐哲]:那他睡著了?
[承硝]:嗯
[唐哲]:這樣啊
什麼這樣不這樣的,鄭家容看著螢幕想。
總覺得這話題在繞圈子,都是正常的問題、這樣的回答,可是這樣不是他們要的,唐哲急火火找人要做什麼?
他有沒有在韓棹羽家,對他來說很重要嗎?為什麼這樣問?
鄭家容想了想,手機才又震動,唐哲只回他幾個字:去找你們好嗎?
這讓他更想知道怎麼忽然要來,但這裡不是他家,他沒有辦法做決定,晚上韓棹的爸爸可能會做頓好吃的給他們父子倆聚聚,他久留也不好,所以他回應:我問問,晚點給答覆。
把手機丟一旁了,鄭家容躺了大概五分鐘才撐起身子,上半身都暴露在冷空氣中,但馬上又暖和了,看來也是那個魔法的效果。
他伸手搖搖韓棹,連續兩次,韓棹才有點轉醒,「起來,有點事兒。」
「嗯?」韓棹模糊的哼了兩聲,表示他聽著,鄭家容看他有在聽,就直接說:「唐哲說要過來,跟他哥一起,所以要怎樣?」
韓棹羽一聽就有些來精神了,思考了一下就點頭,「那就來阿,正好我也有點事。」
「我以為你爸會煮頓好的,然後晚餐就你們兩個吃。」鄭家容說,意思就是他待著也不好,唐哲要來,他還以為韓棹羽會給點什麼建議,比如改天再來還是怎樣的。
「沒有吧,我看我爸暫時也不知道要問我什麼。」韓棹羽撐著頭揉了臉兩把,「他也大概一堆想問的,只是還問不出來,你留著也沒差吧,你家裡會問?」
「.......不會。」
「那就讓他來吧,我們家沒這麼早吃。」
鄭家容看了手機,想想還是點頭去回復訊息了。
簡單喬了一下時間,唐哲離這裡也近,騎個腳踏車一下就到,鄭家容翻身下床,韓棹羽便問他,「我們睡很久?」
「幾乎一整天。」
「喔。」
只是簡單了回應了一聲,韓棹羽躺在床上揉揉瀏海,「你昨天沒睡?不然還能睡一整天。」
鄭家容披上他的厚毛呢的襯衫當作外套穿,聽到這話搖頭,按平他的頭髮,「這陣子都睡不好。」
「失眠阿?」
「不是。」
韓棹羽微妙的看著他,等他扣好扣子,鄭家容才抬頭看他,「我家氣氛不太好,這是一點,另一點是我心情不好。」
「怎麼了?」
他在床邊站著看韓棹羽,不知道為什麼這件事難以說出口,他心情不好的理由是什麼,有很多,學校不順心、他的腳踏車被刮到掉漆、韓棹羽信內的不安口氣,有很多事情一時之間擠在這裡,他消化不了。
更多的是,韓棹羽回來後,見到他就跟打了定心針似的,但是馬上又知道他們之間的距離如此地大。
要怎麼縮短距離他從來沒想過,而這中間的距離也是第一次知道,原來差距如此大。
像是普通人和天才的感覺。
「說來話長。」鄭家容總是這麼說。
一句話帶過千言萬語的多愁善感,也許是他自己多慮多思,明明感覺有異狀卻也說不出來,他是不想讓韓棹心情跟著低落,也不想揭開自己傷痕。
「下樓?」
看鄭家容意思簡單明瞭,況且他也不覺得鄭家容不是不會說,現在大概也不好講,回來不是一兩天的事,要知道這些事情還怕沒時間逼問麼?
韓棹羽捲著被子起來,感覺沒這麼冷了才拉下被子套背心,然後手插在背心和鄭家容拿了空杯下樓。
下去的時候,韓靖丞正好在廚房,鄭家容覺得因為都知道了那些事實真相,反而現在看著韓棹的爸就有點微妙,說不上來是什麼感覺,平常一直看著的一個人忽然被告訴是巫師,深藏不漏的感覺。
「杯子給你。」
韓棹羽拿了兩個人的杯子走過去韓靖丞身旁,韓靖丞在水槽泡好了一袋的肉和蛤蠣,聽見聲音轉身過來看看他又看看鄭家容,「晚上在家吃。」
「好。」
鄭家容說不緊張是不可能的,他站在樓梯口想著要怎麼把韓棹叫來去打遊戲打發時間,韓棹羽就在韓靖丞來回注視下,抬頭和韓靖丞發了個直球。
「鄭家容都知道了,我和他說了。」韓棹羽說著,鄭家容在另一邊心臟差點停了。
韓靖丞聽了皺眉,但也只是來回看看就點頭,「我知道。」
說著就轉頭回去處理食材,韓棹羽說著又補一句,「唐哲等等跟他哥要來,可以一起吃飯嗎?」
「好。」
韓靖丞沒發怒,只是應聲,然而他身後的隔離拉門卻自動拉上一半,鄭家容給嚇到了,一會兒才意識這是魔法。
韓棹羽退出廚房後,窩到了客廳地上的軟骨頭,半個人沉在上面,他也發現客廳並不冷,又是於魔法的功效?
「你怎麼這樣說?」鄭家容皺了臉走過去,還壓低了聲音,「你們那個不是你說不能隨便給別人知道的麼,你還直接攤牌……你爸萬一不能接受怎麼辦?」
「不會。」韓棹羽淡淡的說,連身子都沒移動半分,「要跟你認識一輩子就得講,又沒有引起恐慌,你擔心什麼?」
「……」敗給他了。
鄭家容不再提問,他盤起腿看韓棹仍然躺在軟骨頭上面,深呼吸了幾次,好像是在放鬆心情。
那個世界對麻瓜的物品沒用,也難怪韓棹說只能用寫信的,一堆特別的原因,讓他想到唐哲也是這樣,所以他才說要問?
「你怎麼想唐哲的?」他問韓棹羽。
「我怎麼想他……應該問他怎麼想我才對。」他回答這句模糊兩可的話,語氣帶著懷疑又輕巧帶過了。
「你覺得他也是巫師?」鄭家容問。
「......剛開學的時候猜過,不過沒有多想,我不想懷疑他。」
「你有沒有想過他也懷疑你?」
這話一出,連鄭家容自己都有點愣,但很快就接上軌了,他皺眉看著韓棹羽,韓棹羽抬起頭來看他,似乎有點驚訝他這樣講也這樣想,一時之間無法言語。
「什麼意思?」韓棹羽問。
「字面上的意思。」鄭家容說完又覺得稍有不妥,「我沒有別的意思,只是問問而已。」
「.......我是有懷疑過,」韓棹羽動了動身體換個姿勢窩著,「但是很難想像阿。」
「想像?」
「一想像他也是巫師,和我一樣學魔法什麼的.......而且他去的是歐洲,也只有德姆蘭阿。」
「他哥哥長年在歐洲唸書。」鄭家容說。
其實這話很白了,韓棹羽明白鄭家容的意思。
唐哲有個大他三歲的哥哥──唐焰。
人如其名,是一個個性如焰火一樣的人,大方開朗,坦率直接,但是對他來說,與其說是像焰火一樣,不如說是像陽光一樣,散發著正面能量,唐焰武術高超,從小跟著唐爺爺習武,好像什麼不滿和委屈都能一腳踢破,把壞人都趕跑。
好幾個夕陽下,他那時候還小,總是被其他有錢的孩子看不起,輕則言語說說、重則動手動腳,唐焰放假時會回來,接唐哲回家時就會看他們幾個小朋友在公園打群架,然後就通通被他打跑了。
唐焰愛護弟弟他們都看在眼裡,所以他們幾個人也叫他一聲哥,因為是從小一起長大的。
儘管聚少離多,唐焰難得回來都會找他們一起玩,除非他得和唐爺爺去練習以外,時間都幾乎和他們一起混。
「……說到哥,阿哲這次入學,沒聽到他哥哥的意見。」
「也許是同一所學校吧,稍早他說他和他哥剛睡醒。」鄭家容眼也沒抬的說,「回來時間差不多。」
「這樣說……他爸媽也是囉?」
「……」他聳肩,畢竟那個世界的東西,怎麼推斷他也不清楚,「問你。」
「忽然覺得就好像要重新認識這個朋友一樣。」
韓棹羽睜著雙眼看天花板,外頭的天色被染成橘橙色,廚房傳來切菜聲,他一直熟悉的唐哲忽然可能是巫師,這樣他們的身份就不一樣了,不知道唐哲是怎麼想他的?
鄭家容沉默著看他,最後移開了視線發呆,不知道這樣的改變會讓他們之間有什麼變化。
靜靜的等待時間流逝而過,久到他以為唐哲可能不會來了,直到門口的門鈴響了,廚房的切菜聲停了下來,然後才繼續動手。
鄭家容先起身去開門,韓棹羽爬了起來,鄭家容看他一眼,旋身開門,韓棹羽忽然不知道自己要用甚麼表情去面對他們,該笑?還是如往常一樣的打招呼,然後坐下來喝東西,再攤牌說其實我早就想過你是不是,原來你也是阿?之類的?
但是幾秒鐘的漫長沉默被拉長了好幾分鐘,門打開後,鄭家容沉默地看著門外兩個人,唐哲原本的黑髮還夠長可以綁一搓小馬尾,現在剪短成了平頭,他一時想笑,但又笑不出來,那個玩笑反而像是一個諷刺,諷刺他板著臉面對唐哲。
唐焰推著他走進來,一頭焰如火焰的頭髮和金色的雙眼,他們兄弟倆的都有一對金色的眼,他才想起現在他自己的眼睛也是紫色的,看來誰都不坦白,也沒機會坦白。
鄭家容關上門,看著他們又走幾步往韓棹那兒走,「坐吧。」倒是輕鬆的像是自己家。
唐哲看了看沒坐下,他們三人面對面盯著對方,也不知道在等什麼,氣氛一片寂靜尷尬,除了廚房那料理的聲音以外,好像客廳真的沒這幾個人站在這大眼瞪小眼。
彼此互相打量著,這種眼神沒有惡意但也不算是恐懼。
韓棹一看,他總覺得有什麼就要破繭而出,但是又還在羽化,在看見唐焰的手時,他迅速抽出口袋的淺色魔杖,同一時間唐焰擋在唐哲面前,也同口袋抽出魔杖對上。
「………做什麼。」
鄭家容有些嚇到,但還是穩著語氣,原來巫師之間的對決是這樣?這樣的威脅,一句咒語能毀滅多少東西的殺傷力。
也許是知道還有未成年保護令,他們都無法在校外使用魔法,這只是個無聲的證明,他們都是一樣的人,若不是,那也有別的辦法,但他從來沒有想實施那個"別的辦法",當然那是不好的做法。
鄭家容站到韓棹羽背後,四人之間緊繃的情緒慢慢鬆下來,是唐焰先拿下的魔杖,「……在校外不能用,你很清楚。」
「我知道。」韓棹慢慢放下魔杖,「你猜到我是了。」
「我猜到的,阿哲沒有多想。」唐焰收起魔杖,率先坐了下來,韓棹羽看看他,唐焰平常總是嬉皮笑臉的,常被唐爺爺說沒有個哥哥的樣子,現在倒是板著臉,也知道這件事不是小事,他們都得處理一下彼此之間的嫌隙,因為沒有人想隨便讓這段關係破裂。
眾人坐下來後,鄭家容心裡歎口氣,起身去拿了杯子回來泡熱可可,丟下他們三個巫師自己面對面。
「……所以呢?」韓棹先發難,「我沒有要瞞的意思,我很小就知道我家是這樣,但是我不知道你們也是。」
「……我也沒有瞞,和你一樣的意思,」唐哲說:「我從來沒有想成為魔法學校的學生。」
「我知道不能隨便說出來,所以我本來不打算說的……」
唐哲抿了抿嘴,聲音有些小,「我也沒有要問你或是試探你,因為那不重要。」
韓棹羽看他,眼神帶著疑惑,想明白那句不重要的意思是什麼。
鄭家容端著杯子回來,給每個人發了一杯,唐焰說了句謝謝,表情有點放鬆下來。
唐哲不管燙就先喝了一口,精神放鬆下來才開口道:「是不是巫師不重要,我把你當朋友,不會因為這些事情就不理你,而且留學不是我自願,要不是為了音樂,我不會去讀……還有我想他也知道了。」
他的眼神飄到鄭家容身上,「你告訴他了?」
「全部都講了。」韓棹羽說。
「為什麼?」唐哲問。
「因為我想辦理休學了。」
韓棹羽這句話說得乾脆,倒是唐焰和唐哲被嚇的不輕,兩對眼睛瞪著他看,又看向旁邊一臉自然的鄭家容,大概他早就知道了。
「為什麼阿?」唐哲問,語氣還是有點驚訝,「你都讀一個學期了,就要走了?」
「我又不像你有要讀的理由。」韓棹羽聳肩,捧著杯子喝熱可可。
「你覺得現在知道這些事情後,能夠回到正常的生活去?」唐哲好像笑了,「別告訴我,你什麼都不知道,魔藥學什麼的那些鬼東西,你回去上國英數可以正常的看嗎?」
「……走一步算一步,我覺得那裡不適合我。」
「……也是,趁早解決回頭是岸。」
唐哲的話好像話中有話,但是他又聽不出端倪,什麼叫做什麼都不知道?
難道韓靖翊那邊的事情他知道?
中國很大,巫師家族可能也不只他們,光他知道的就不只他們,現在又多了一個唐家,什麼意思?為什麼?
他很想問,但是又不想懷疑人,如果唐哲和他一樣早就知道這些生活和魔法,那沒有道理說他什麼都不知道,還是他真的什麼都不清楚?
好朋友裡面總有幾個會是第一個選擇的,韓棹明白他不是唐哲的首選,雖然都很好,但每個人都有特別說的來的朋友,雖然這樣說傷感情,可是這是事實,而他們現在卡著這個鴻溝,好不容易消除的嫌隙又因為他自己的胡思亂想開始建築起來。
這就是韓靖翊信中說的吧,人會越來越自私,只想保全自己和在乎的人,甚至到最後什麼都能不要了。
他皺眉閉起眼來忽然覺得很疲憊,百感交集,心裡一堆想法都變成了嘆息。
他真的不知道怎麼去紓解這種情緒,到底該怎麼說、怎麼做才能讓人感覺到他是無意的,才能好好維持這種關係。
三雙眼睛看著他,他說不出來,是害羞還是不好意思?好像都是一樣的意思,還讓人覺得無助。
「你和你爸說了嗎?」
韓棹羽張開眼看唐焰問他,他搖頭,「還沒。」
廚房切菜炒鍋的聲音沒停過,估計抽油煙機開著,老爹也聽不到多少他們講什麼,他們聲音也不大。
「那什麼時候要講?」
「不知道,看看吧,反正才回來第一天。」
桌上的熱可可還是熱燙的,韓棹羽喝了幾口潤喉,他深呼吸理清了思緒,看著唐哲,「我寫信給阿弘過,他沒有回我,你覺得要跟他說嗎?」
「鄭家容都知道了,沒理由我們要瞞著他。」唐哲看起來苦惱很久,「他不出來怎麼說。」
「你去他家講。」
唐哲一臉撞到牆壁的樣子,「要去?」
「不然?他又不肯理我們。」韓棹羽推的乾乾淨淨,這本來就是他們的事,他們兩個人能幫個狗忙啊。
「……我想想吧。」
「拖越久越不好。」唐焰拍了拍弟弟的肩膀,「但你得保證他不會說出去。」
「他不是那樣的人……」
「如果他不相信怎麼辦?」韓棹問。
唐焰表情很平靜,卻說出來讓他們覺得殘忍的話語,「那就消除他的記憶了,然後一直瞞他。」
「……可是、」唐哲欲言又止,也找不到好的理由來回答,韓棹羽抹了抹眼,也想不出好的解釋,但他真的沒想過如果事情爆出來,他能不能做到消除他的記憶這點,就算他不做,老爹也會動手的吧。
「韓棹,收桌子。」
韓靖丞的聲音傳來,韓棹羽應了聲,撐起身來收拾東西,「好了,先吃飯吧。」
他們三人看了看,也停止了這個讓人尷尬的話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