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我們還不知道那樣幸福的未來光景是如何。」
鄭家容的爸爸李弘,這幾天辦理離婚了,消息挺快就讓韓棹知道了。
應該說李弘這個男人不拖泥帶水,也不會怨天尤人,妻子的出軌就直接證明了一切,他們之間的家庭戲不能再演下去。
他對於李弘的印象就是,嚴肅、理智、帥氣,一切都有著固定的規則去運作,不會有一絲差錯出現,就算有失誤也能夠很完美的化險為夷。
李弘很少笑,他就算去鄭家容家裡玩也很少遇到他爸,只有住宿時才會遇到深夜十二點疲憊下班的伯父。
那天離家出走後兩天,李弘就和妻子約去辦理離婚協議,律師處理的相當快,談好贍養費和相關程序,女子眼也沒眨,從頭到尾不敢抬頭看李弘的臉。
辦完後連載她也沒有,帶著律師開車又去了談公事的飯局,電話中李弘沒有一絲猶豫和傷感,只是要鄭家容好好過日子,也快接近年尾,再一個禮拜就要元旦假期,大家沒什麼壓力,每天開開心心混著。
後來鄭母隔天就搬離家裡,她曾試圖打給鄭家容,但鄭家容把手機放的老遠,除了李弘電話都沒接。
韓棹看鄭家容和以往一樣沒什麼脾氣的臉,雖然看起來很正常,可他覺得鄭家容還是有點低落的,所以想想約了人出來吃飯。
唐焰沒有跟來,說要留在家裡睡覺,晚上的時候再出來,中午的時候他給鄭家容載著去小區的麵攤,裡面已經坐了張德弘和唐哲,兩人低頭寫菜單,張德弘看到他們來了就推了下眼鏡,「吃鯊魚片嗎?」
「行啊。」韓棹背包一丟椅子上,和鄭家容兩個人坐下來,他問:「你吃什麼?」
「蔬菜湯麵大碗的,小菜有什麼?」鄭家容探頭看菜單。
唐哲拿起來看,「你們喜歡吃的先點了,今天有……辣雞腿阿,要吃嗎?然後燙個青菜隨便吃。」
「好,那再一個滷章魚。」
他們算了算錢,讓唐哲去交菜單結帳,張德弘冷的耳朵紅了,身上穿了件大高領毛衣和牛角扣外套,看起來仍然是很冷。
三個人沉默的坐著,韓棹想他既然已經和唐哲吵架過,那張德弘也知道了這些事,該怎麼提他也沒有頭緒,就只好這樣安靜著。
最後是張德弘打破沉默問他:「什麼時候返校?」
「哦,不急,」韓棹聳肩,小心的回覆:「二月底的事兒,還能陪你們過寒假。」
「這麼長的假期?」張德弘意外著,韓棹本來想回他你不是都聽你隔壁那個德姆蘭講了嗎,怎麼還一臉不知道的模樣。
「嗯。」
韓棹手插在口袋裡,鄭家容摸了摸筷子,直到唐哲回來拉上隔絕外頭的塑料門,一坐下來看他們三人安靜無話,他自己也有些疙瘩,「幹嘛阿?」
張德弘和韓棹看他一眼沒說話,鄭家容始終低著頭不語。
以前他們不是這樣,才過去一陣子就變了這麼多,韓棹喝唐哲抱來的熱舒跑罐,鄭家容挑著上桌的小菜,放了筷子就說:「我過幾天要去改名字。」
「為什麼?」唐哲問他,張德弘也不太理解的看他,只有韓棹沒事人的繼續撕雞腿的肉來吃。
「我爸媽離婚。」
「阿?」
一個音節的提升,唐哲大概是漏了這訊息,他人遠在歐洲也沒辦法時時刻刻都知道朋友的消息,張德弘皺了皺眉說:「還是來了,早些離也好。」
「為什麼離婚?」
其他兩人還淡定,那就只剩他不知道這件事了,唐哲尋求一個解釋,鄭家容索性就交待了乾淨。
對於鄭母的出軌和多年的不和睦,李弘處理的果斷和決絕,再到他這幾天都住韓棹家,李弘加班不回家,隨鄭母搬家去哪他都不干涉,接下來就剩把贍養費轉帳過去,從此兩不相欠。
唐哲聽完也沒有什麼反應,只是慢吞吞的哦了一聲,然後有些愣,拿著筷子又抬頭問:「你要跟你爸姓阿,那以後你媽找你,還去嗎?」
鄭家容淡淡的說:「不去。」
對他們來說,這個年紀經歷了家裡離異,有些消化不起,但他們都知道鄭母和鄭家容多年的不和睦,這樁離婚反而是好像等待已久,鄭家容做的決絕,只有讓張德弘猶豫一下,後來也是轉移開了話題吃飯,聊著跨年的節目,眾人都打算去韓棹家住宿幾天,順便當作跨年節目之一。
一頓飯結束後,他們又去超商買了熱飲去公園坐著閒聊,推最近看的電視劇或是卡通、新出的遊戲光碟。
韓棹低頭看了看手錶,又看向別處,他們沒有聊到魔法世界的事,儘管彼此都知道,也還是沒有問,可能太久沒這樣好好聊天,都是閒聊彼此家常。
晚上的時候,唐焰沒有出來,他們傍晚時各自散了,鄭家容跟著他回去,韓棹換了衣服就上樓窩床,這種大冷天,他哪裡都不想去也不想花時間打電玩,只是窩床上放空。
日子一混就是好幾天,平平淡淡過了聖誕,鄭家容真正去改名字的那天,他一個人在家裡頭轉轉,閒著沒有事情做,他看見了陽台的貓頭鷹時,站在了客廳考慮要不要開窗。
那只棕色貓頭鷹也不急,只是歪著頭站在外頭等他打開玻璃窗。
一人一貓頭鷹就這樣對望,韓棹可能是嫌疙瘩,就爬起來給貓頭鷹開窗,麻瓜世界很少有貓頭鷹能夠近距離觀看的經驗,儘管魔法世界這樣是正常的,他也不想和貓頭鷹有什麼太大的接觸,看著他心裡毛,印象中的貓頭鷹都不是好親近的角色,高冷的很。
韓棹拉開落地窗後,貓頭鷹就落下了信和包裹,振翅的飛走了,他看了地上的東西拾起放到桌上,然後就沒有再去看他,回去了電視前面開了PS4來玩。
他知道那些東西代表甚麼,那是同學的關心和問候,韓棹心裡有個地方很清醒,他知道自己確實是在逃避,一點不愉快他總喜歡叫鄭家容他們去處理,叫他們打回去罵回去,但是這種事情只能自己處理。
包裹給他放在一旁,韓棹看著登入的遊戲畫面連想去看是誰寄來的衝動都沒有,他打了一個小時多的遊戲,場場都勝利,漸漸的他也膩了,不想再開一局新的,遊戲他都了解怎麼打,缺少了一起打的人,什麼都無趣。
韓棹關了主機上樓重新窩回床鋪,再醒來的時候,是坐在他床另一側的鄭家容,滑著手機不知道在看些什麼,頭髮也有明顯修過的痕跡,房間裡的暖氣開著,聞著被子的溫暖氣息,他縮了縮腳捲起身體,引起了身旁人的注意。
「醒了?」鄭家容放下手機來看他一眼,「現在七點多,你會餓嗎?」
「還好。」韓棹的聲音幾乎都悶在棉被裡頭,他們沉默一會兒他又開口,「你改叫甚麼了?」
「你覺得?」
「你不喜歡?」韓棹抬起眼看他,仍然是有些睏意,但眼睛裡的睏意逐漸清明,「現在姓李了啊……聽起來特別牛逼。」
鄭家容聽了只是笑笑,「有點。」
「那你改叫什麼了?」
「………」
對方只是摸了摸被子上的花紋,才用一種斟酌似的口氣回答,「聽起來很怪也不許你開玩笑。」
「不會,你看我哪兒敢開你玩笑……」他就只開適當的玩笑,這個名字的事兒開玩笑絕逼會被揍。
鄭家容一聽,瞇起眼就注視著被子上的一片花紋,「姓李………名承安,承受的承,安逸的安。」
「……我覺得比你以前那個好聽。」
「以前那個不好,你也是叫這麼多年。」
「以前那個感覺比較女孩子會取的阿,不過寫起來還好……現在這個聽起來很順,你爸給你寫的?」
「寫了幾個去找人算命,算命的說這個最好,男人命中要有承受的大度。」
「是啊,」韓棹趴在床鋪上撐起雙頰對著人笑,看起來有些傻,一頭長髮睡的亂翹,「你爸爸也這麼有氣量,我是女人的話也喜歡你爸這個類型的。」
「你對著別人爸爸說什麼噁心話。」
「哈哈……學校什麼的,下學期開始改嗎?」
「嗯。」
「好啊,那準備過年了,下禮拜放完連假你記得要去上課。」
韓棹抱著枕頭像爛泥一樣的攤在床上,他有點餓,這時間也確實可以吃晚餐了,「好餓啊,你去買飯。」
鄭家容斜眼看他,消化了一下自己已經改名的事實,從今後就是姓李了,那個名字會隨著他爸媽離婚而改變,母親給他的名字他會一併拋棄。
他聽著韓棹的話出門去買晚餐,回來吃飯時也沒見他提起曾經待在桌上的包裹,那個包裹和信在他買飯回來後收到了一旁的玻璃櫃內放著,吃飯時一眼也沒有去看。
鄭家容……現在也許應該稱呼李承安,他們如往常的在網路上聊天,四人一樣安靜。
有很多事情都已經慢慢在改變,比起嬉皮笑臉和玩笑話,也知道有些時候是不能笑的了。
至於那封信和包裹,在他回學校上課一個禮拜後,有一天他拿著韓棹給他的鑰匙去家裡頭約晚餐,韓棹人不在家,李承安猜是出去遛狗了。
好奇心作祟,他還是去挖出了那個包裹,只是和他想的一樣,他看不懂太大量的英文,署名唸起來是個女孩,禮物也是些文具、小零食,看起來像是他們學校聖誕節的點心,可以保存尚久的被這個人包起來寄來了青島。
他試著拿手機用百度翻譯一句句去看這封信講了什麼,翻譯還不到兩行,韓棹就打開大門回來了。
意外的是韓棹對於他私自拆開包裹並不生氣,只是在門口愣了一下,便問:「你在翻譯嗎?」
「……嗯。」儘管不想承認這有點好笑,他還是只能承認的放下手機遞出信。
韓棹只瞧那麼兩眼就收了起來,「同學寄來的,問我回來好不好,那些零食分了吧。」
「你不回信?」李承安疑惑,「看看也好,你放著幾天了。」
「不用吧,既然決定要走了我也不想多牽扯,等辦理好後我會回信的。」
這話說得很簡單,但他明白韓棹個性,這擺明就是逃避,說會回覆其實根本不會,這件事會一直放著,到有一天他們旁人提起,事情已經離當時過去已久,他自然會用他忘記了的這個理由,這件事就不了了之。
可他也不是要逼迫韓棹去處理這一塊,他現在不想,那也就不想。
李承安看了看,幫他收拾了包裹的羊皮紙,那些零食給他慢慢嗑掉,是各種口味的巧克力豆,韓棹一顆都沒吃,放假除了窩在家裏頭,就是打著運動觸感的遊戲,他每次來除了吃飯和寫作業以外,韓靖丞也因為年關,工作繁忙的很少待在家裡,常常滯留在北京不知道幹什麼。
寒假一天天過去,他們父子倆看起來根本沒有要處理這件事,李承安等著有些急,唐焰也找過他幾次,他們都想勸他回去,韓棹這人現在看起來很正常,但是看起來越正常就知道他越不高興。
有時候一個人好好的待著,他就是不高興,儘管沒有事情發生,也不是說多苦難的日子,過著現在這個日子就是不高興,悶著在心裡。
韓棹恰逢這個狀況,但他們沒用,不知道這件事該怎麼拖,就一直這樣了,直到假期過去了一半,韓棹還是那個樣子,動都不動。